底铺村位于江永县西南部,湘粤桂三省交界处, 的上甘棠村的无名邻居。我们是因为“这个村庄只有一个居民”而赶过去的。有人认为,那些空房子是可以住进很多新鲜面孔的。
题图是村民周成统家的两盆建兰。
A:底铺村。B:上甘棠村。它们都在湖南的“脖子”附近。
可以做民宿、外景地,还可以搞农业TOUR底铺老村村口有一口碧潭,据说下通暗河。夏层铺镇底铺村69号、夏层铺镇底铺村70号、夏层铺镇底铺村71号,这三个门牌都钉在周名杰在底铺村的老屋的暗褐色门上。
周名杰记得他家老屋的钥匙是藏在门外面的电表箱上的。6月2日下午4时左右,他在电表箱上摸了四五遍都没摸到。电表箱边沿和墙之间的缝隙,摸了几遍,也没摸到。电表箱的下方,门墩的四周有尺把长的野草长出来,他用脚把野草拨开看了看,也没看到他藏起来的那片钥匙。
年5月,他的姑父周零零去世后,他家在底铺的老房子就再也没人住了。每年清明节,他会回底铺给先人扫墓,但,不是每次回去都会打开老屋的门。老屋里,除了几张旧桌椅和几个有些年份但还不是古董的坛坛罐罐,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他 从老屋带走的,是一只很可能是民国时候的牛皮箱子。那只箱子,现在放在他在县城里的家的楼上。
他母亲的豆腐坊还在,那是官道边上的两间矮房子。豆腐坊外墙,上世纪50年代写的“回忆夕日苦,便知今日甜”墨迹淡化,勉强可辨。
豆腐坊的地基,是石头垒起的。底铺周边的山多石,所有房子的基脚都是采自周边山上的石头。讲究些的,把石头或捶打,或凿,整得四四方方一块;没那么讲究的,就那么大小不一、棱角参差不齐地垒着。
6月2日下午,底铺老村外围,83岁的周范山在家里看京剧。这房子原是周名杰祖父的酿酒坊,他年以元的价格购得。
走在底铺村,我为我有限的认植物的能力而懊恼。车前草、蓼、马蔺草、苔藓、蕨、蛇莓、过路*、酢浆草、垂盆草、马齿苋、水金凤、商陆、油麻藤、凌霄、落葵薯……在底铺村的村民从老底铺村不约而同地陆续撤出以后,这些野生的草和藤本植物就对老底铺村展开了攻势,沿官道和各巷子一寸寸进兵,貌似巷战已经结束,接下来,它们便是对百余栋或明末、或清、或民国时候的破或不破的建筑开展总攻了——在总攻之前,有蕨、苔藓、蒲公英等先头部队已经在某些破了的屋子或有天井的屋子打前哨了。
无人居住的这些空屋子,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大多锁着。少数未锁的,要么原是杂屋,要么已经倒塌了部分。
铺官道的石头多采自周边山上。“哦哟,哦哟,又倒了两间。”应周名杰之邀,特意从夏层铺镇上回来给我们讲述底铺故事的周德胜老师看到某个巷子里有房子倒塌,不禁惋惜。
之前,刚退休两年的周德胜老师向我们介绍了底铺村的防御之道:背靠山的底铺,外围有石墙半包围,进村和出村皆有门卡,且每个巷子都有门卡,有外人入侵,门卡前后关上,除非飞檐走壁,不然就几无逃脱可能。
周德胜退休前是夏层铺小学的高级教师,是底铺公认的文化人。外表斯文的他打得一手好南拳。底铺的周氏家族,周德胜知道的,有习武之风。
在一块他称为武石的石头旁边,他讲述了石头旁边的那栋老宅的前主周相成老人的故事。他说村里最那重的武石是斤,只有周相成老人搬得动,还说他自己年轻时候能搬动一块近斤的武石,“那块多斤的就我和一个杀猪的搬得动”。说完武石后,周相成老人的故事架场了。
“他家里养了五六个武打师傅。有一次,一个晚上,有一伙广西人过来偷东西。他不想吵醒村里的人,就一个人对打30个人。边打边退,退到靠到一块大石头,继续打。他穿了7件衣服,外面6件衣服全被人划破了,只剩下 一件还没划破。他这个时候知道打不过了,才喊救命。正好村上安排了两个巡夜的人。他们听到喊救命,答应了一声‘我们来了’,贼一听,赶紧跑掉了。”
周氏祠堂外,封火墙的影子。周相成曾经住过的屋子, 住的,是他儿子和孙子。他孙子周名印,在江永交警队任职,住在县城里。
周德胜说,论功夫,周相成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他爷爷周礼度,“他们比过”。
周礼度这个老人家的名字,后来我在周氏祠堂里的一块石碑上找到了。石碑是“民國叄拾捌年端月”立的。立碑前后,祠堂完成了一次修复,碑上刻的,是当时为修复祠堂捐谷的族人的名字。周礼度捐了斤谷。周名杰的爷爷周德怀也在那块碑上。
“民國叄拾捌年”是个分水岭,这一年的年底,解放了的底铺村拆除了村前村后的门卡,村里各巷弄的门卡也渐次拆除。以前那样成群结队的盗贼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改邪归正,变为良民。
已经全无设防的底铺和底铺的空屋子,现在鲜有人进入。
我们随周德胜走近了一栋有着弧形欧式窗子的应该是民国时的院子。院门锁着。周德胜推了推院门,院门便开了一个可以伸进去一只手的小缝,周德胜把手伸入院门后摸了下,摸出一片钥匙,把门打开了。
特别抢目的,是地上几块潮湿、黑褐色木板上的煮熟的蛋*一样颜色的几个*蘑菇,*蘑菇往里,是一个爬满了苔藓的瓦缸。瓦缸有两尺高,积了深一尺左右的雨水,水里面,一只青蛙在缸底趴着。
“这是我岳父家。”周德胜说。然后他熟门熟路地跨进了屋子。屋子的木大门后面,我注意到了进门后左侧墙上的挂着的棕色蓑衣,以及右侧墙上挂着的、落满了灰的、原是套在牛嘴上的笼头。大门后面一堆写在门板上的数字也吸引了我——如“19号午4点,杆;27号晚上7点杆”等等。“杆”是烟叶的一个计量单位。这些数字记录的是烤烟房的考烟数目。
周德胜的岳父周成统曾是村里的会计和赤脚医生,去年去世,去世时81岁。而他岳父曾经住过的房子,则空下来多年。
从这栋有着两个天井的房子来看,周德胜岳父家是民国时候底铺少有的大户。
“‘破四旧’的时候,从我岳父家挑了十几担书出去,全打纸浆了。”周德胜说。其时,他12岁,他记得的,从他岳父家挑走的古书有《康熙字典》,而他最觉可惜的,是一本中医古籍。
扫了一眼,发现最早的一本账本是年的,账本上的印刷字和格子是绿色,账单上方从右至左是繁体的“帳類分總”,从这页账单上看,底铺村年未具明日期的某一天的村财务总余额是98元7角4分。
面上其他账本或账务凭证多是年代初的。一张标注了是号的付出凭证非常清晰,这张年12月31日开具的凭证记录“购灯一盏”的花费是“捌角陆分”。记录金额较大的,是一张年12月24日开具的“糖厂”交来的购甘蔗的现金,“贰佰捌拾元零贰角壹分”。一张封面写有“一九八三年度固定财产——耕牛拆价到户登记明细账簿”的账本,我觉得记录的是农村集体制的彻底解散,“耕牛拆价到户”了,说明村集体的稻田也已经分到各家各户了。
或许底铺村的村民从分田到户开始,已经在为离开底铺老村而蓄力。
底铺新村的相公庙。江永县道X旁边的一个无名小卖铺是 个从底铺老村搬出来的,小卖铺的主人叫蒲升志,今年70岁,他的父亲叫蒲润生,今年岁了。蒲润生是底铺村最长寿的老人。老人家不大喜欢说话,一脸严肃的样子,但,给他照相的时候,大声喊他笑一个,他抿了抿嘴配合。
蒲润生和他儿子是年在县道X旁另起新屋的。县道X由东南向西北绕开了原先官道通过的底铺老村。原先鳞次栉比地集结在官道两边的底铺人,年后,又鳞次栉比地集结在县道X两边——原先因为安全考虑,一栋挨一栋建着的屋子,不方便拆了在原址重建新屋,一拆就伤筋动骨殃及旁边别人家。
“这么多明朝的、清朝的、民国的房子,修一修,可以做民宿,也可以请很多艺术家来住,画画的,搞民谣的,我们这里风景也好,他们来了,肯定有灵感。还可以做电影、电视的外景地。比新建一个明清和民国时候的村子便宜多了。我们村里的地也多,现在没人种了,还可以把地也租下来,搞农业。”周名杰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大老板。在他看来,被他们村里的人“遗弃”的老村,是蕴含着商机的,那些空房子是可以住进很多新鲜面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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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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