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是一个人最好的生活状态。
我认识的游江,刚好具备这样子,无拘无束,淡泊明志。
在市社院培训。第一眼,我愣住了,我以为是蒋公在世。
第二眼方才看得明白:椭圆形的脑袋剃得光光的,阳光下泛着白光。一对圆溜溜的眼镜架在鼻翼上,留着一字须,笑起来连眼珠子都带着故事。
一件圆领短袖体恤,上面是自绘的漫画:表情喜萌的孩童拿着蒲扇,扇着春夏秋冬。整个形象活脱脱的丰子恺老先生,神与形具备,连职业也巧合,都喜绘水墨漫画。
第一次去游江家喝茶,我用脚步闲量着磁器口古镇。接我的游江兜了几个大圈才找到我,他也不恼。
他家在磁器口背街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很幽静的一个小院落,林木葳蕤,花草繁盛。三层小楼,典型的七十年代建筑风格。栖身在一群老式吊脚楼中,倒也相得益彰。
上得楼来,推开绿漆斑驳的木门,入眼的墙上挂着一张18寸大小的名片,想必是为了追溯古意。还特地用木框装裱,上面用毛笔写着“游言絮语文化传媒无限公司”几个大字,一本正经地填上业务范围:杂志,视频,抖音,策划推广,旁边还加盖了一个手绘的红章。整张名片应该是天下第一趣:天真、萌态、趣味十足。
墙上挂满了国画小品,多为市井风情,一棵小草,一朵野花,几个嬉戏的小童,路边的理发师,光着膀子卖菜的大妈……,就是一幅幅人间烟火气的水墨画。
下楼入院,才真叫人羡慕,与繁华一墙之隔,竟然还有一个后花园,真羡慕他被上天眷顾,好的东西都被他占用了。入门是一个铁架做的月洞门,挂着些野花野草,花影一帘,好怡风情。
红砖砌的院墙上攀满了爬山虎,没完没了,用放肆来说它一点不为过。装扮得又厚重又静美,一野绿油油的丰仪,让人误以为它就是雍容华贵的贵妇,小心思有些狡黠了,叫人好气又好笑。其实呢,它一点也不娇贵,随喜随缘,在哪里都能落地生根。
刚一落座,我就被茶桌上的茶具给吸引住了,老式的竹编暖水瓶灌满了开水,权做了泡茶用的水源,盏是带把的搪瓷茶盅。整套茶具古朴素简,玩味十足。*角树下,林荫蔽日,一壶淡茶,三五好友,闲聊趣话,神游一晌,共品人间清醒。直叹:“世事几般幻梦,聊趣一盏茶烟。”
蚊虫是经不起此番诱惑的,情不自禁地涌来凑起热闹。想着也不过损失一丁点血浆,便可以让它们欢欣一整日,随它们享受这份喜乐吧。
环顾四周,院前屋后,栽花种竹,修篱藏菊;蝶飞蚊舞,蚂蚁点点;四时花月,自然轮回。一时之间,竟迷离于此,宋词里的婉约句,一一成了眼前的景。
突闻屋后隐隐诵经声,一探究竟,一墙之隔竟然就是龙隐寺,当年明朝建文皇帝朱允炆出家之所。梵唱阵阵,香烟袅袅,灵*出窍,大有“生灭灭矣,寂灭为乐”之感。
凉风习习,花香淡淡,茶过几巡,身心通透,超然出尘。人如闲云野鹤,自觉是云水间人。在这般环境之下,实在是不宜喧闹,浅饮一口淡茶,听听佛经,一声一声里,传颂的都是远古的故事。
巷道里有孩童的嬉闹声,方才回过神,是刚刚路过的磁器口小学。我似乎看到从那光秃秃的泥地球场里,跑出一个捡球的小学生,白衬衣,蓝色裤子,戴着红领巾,有温热盈眶,是旧日模样!依着记忆的轮廓,隔着山河万重,意外地逢上一样的烟火。
烟火?
对,转个街角就上了磁器口老街,满大街的烟火气息。游江告诉我:磁器口的凉粉好巴适,“扯馆儿”的相声不摆了。都是地地道道的重庆特色,一出口就是麻辣鲜香。我真的想去尝一口凉粉,听一场相声。
我真的跑去买凉粉。
小巷里的小摊,陈设简单,一盆琥珀色的凉粉倒扣在桌面上,用纱布盖着,就是美味的发源地。
我吃了一碗,透心的凉,走心的辣椒焦香,葱姜蒜味调到刚刚好,香气四溢!用倒着进嘴的,感觉还不过瘾,买了几碗大伙一起吃。想想,味蕾只会忠于它喜欢的味道。
“柴门任风开闭,茅屋尽日虚閒。站揍粗茶淡饭,报答流水青山。”栖幽此间,与草木居,粗茶淡饭,三两好友,闲话家常,无关名利,自可得陶然本貌。
一墙之隔烟火人间,一墙之隔梵唱阵阵。夏木阴阴,咸淡度日,灵*俱净,万物明亮,武陵人何所汲求?
身在其中,不染风尘,安之若素。众生也如了他的样子,闲散。
邹謇,祖籍四川渠县,现居重庆。已出版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四月青阳》,《春风拂面》。长篇小说《阴阳跨界人》,《太医令》等。多家平台签约作家,多篇文章纳入中考题库。生性淡泊,有故事,有信仰。众生见我类草木,我见众生是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