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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红灶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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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间:2023/5/10 9: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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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噼啪啪的鞭炮在村子冷寂的夜空炸响,远远近近、时断时续。奶奶说这是送灶王爷上天。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打扫的干干净净,摆贡品,献灶神。祭灶的贡品,除了苹果、桔子、香蕉、核桃、柿饼这些平时让人垂涎水果干果外,还有灶糖。

记忆中的灶糖,一指长的条状,色泽焦*,蜂窝一样的纹路,轻飘飘的像块木炭,入口脆酥,香气扑鼻,满口生津,新年的幸福油然升起。只是任性的灶糖粘在牙齿久久不愿离开,像镶了几颗金牙的边韬。

边韬不就这个样子吗?

我读初中时,我们乡中的教育质量很高,在全县中考升学率年年排第一,外乡镇甚至城里的孩子都慕名来我们这儿借读或插班。学校半寄宿制,附近村的走读,外地学生食宿在校。

学校升旗台右侧,一道横砌的砖墙把两溜小门正对的腥红机制瓦房相连,中间开个月形门洞,成了宿舍区,红砖砌了墙基墙角和门窗沿,中间大部分糊矶垒墙,里裹*泥外裹白灰,红砖勾勒,白凹红凸,白墙上刷几个红漆大字,“发奋读书,报效祖国。”庄重的宋体、向上的氛围,蓬勃的力量在校园弥漫。

女生宿舍占西房,男宿舍占东房,宿管女老师的值班室在女生宿舍区的最南边。每间宿舍住一二十人不等,女生宿舍一个大地铺,男生两个大地铺,用砖箍了一溜三四十公分高的台沿,里边填满干土,表面平砌一层砖和台沿齐,一条一米宽的过道把两个地铺分开。一到冬天地铺湿潮,住校生铺盖下边大都从家里带来了干草垫子。

学校的师生灶,规模也不太大,没有室内餐厅,老师打了饭菜回自己房子吃(每位教师有一间宿办合一的住所,我们叫老师房子)。学校灶上为学生提供开水和加热馒头,他们吃饭常常在灶房前的那片空地上,五个六个一圈,三个两个一摊,瓶装的咸菜辣子,开水泡馍,清汤寡水的时光氤氲着鲜活青春气息,贫瘠土地上,种子一旦有了阳光的沐育,它们的绽放定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日子。

周三是住校生回家取馍时间,中午比平时少一节课,下午少一节自习,连同午饭大约三个四小时功夫。对住校生来说紧紧张张勉强够用的时间,对我们而言,却是难得的放松时光。我家离学校近,步行也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我们村的孩子吃住在家,和住校的学生比,我们的便利变成了满满的幸福感。后来,外地生源越来越多,学校宿舍一度紧张,一些住校生搬到校外,大都以亲戚的名义住在我们村上的人家。边韬、张树举、路甲恭他们家都在附近乡镇,和我初二时同班同学,那年借住我家。

每天晚上,我家那个小土炕挤了四个小伙子,家里不一般的热闹。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我们在暮色中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左右。

我家院子有棵碗口粗的歪脖子苦楝树,冠盖无形,枝条散乱,簌簌密密,遮住了逼仄的大半个院落。那个性子缓、说话慢、喜欢玩气功的张树举,我们叫他和尚,这时候,一定在院子里,面无表情,扎着马步,气沉丹田。月光穿过苦楝的枝枝扠扠,落在他身上,像披了一身碎银,活脱脱一个身着袈裟的寺院住持。

路甲恭喜欢看武侠小说,凑着橘*电灯光,趴在炕沿上看一本卷角的《岳飞传》,或磨掉书皮的《杨家将》、《三侠五义》,读到精彩的段子,突然蹦出几句单田方刘兰芳评书的腔调,唾液飞溅,晃脑摇头,打着手势。

我们几个人中,只有边韬学习最好,每次考试排名班上前三。我们给他一个外号教授。但这老兄平时贪食,每次见他,嘴里闲不住,牙齿舌头不知疲倦地抖动翻卷,腮帮子撑得鼓囊囊的,十有八九在嚼灶糖,门牙上一层焦*的糖稀,说话的时候,喷出一股热热的腻甜。

有一回,我们几个激他,“教授,有好吃的也不给弟兄们分点,藏着掖着,吃独食呀。”

“哪能呢----哦,灶糖,你们想不想吃?”

“想啊!”我和路甲恭几乎同时应承。

“光想顶个屁用,拿啥买?在哪弄?”和尚闻声走进屋子,不紧不慢地说。他额头还挂着练功时的汗珠子,晶莹透亮。

“我有办法,”教授眯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像地下*员在接头,“看,这不玉米嘛,能换呀!”

星期三他回家里背馍时,趁父母不注意,顺手从家里粮柜里舀了几碗金*的玉米,竟然装了大半草绿书包。

我们立马做了分工。我和路甲恭在家留守,和尚跟着教授出去换糖。

邻村有一家夫妻两口做的灶糖不错,可现钱买也能用玉米兑换,听说女主人活道,拿秤男人奸滑,收玉米十二两大秤,卖糖八两小秤,里扣外欠,亏人不是一点点。女人在旁边时总要额外赠送买家一小块糖,像是在弥补男人口碑的缺欠。

月光下,教授斜跨*书包,密实澄*的玉米粒,丰满了草绿书包肚,扯紧了两指宽的书包带,在教授蓬松的黑棉袄上勒了一道深深的辙印,书包紧绷的样子像上了刺刀、拉了枪栓战士,等待号令发出致命一击。

和尚保镖一样跟在他身后,他们披着月光出门,一个多小时后,又踩着月光进门,那牙弯月已躲到苦楝西边,打着哈欠渐行渐远。教授鼓囊的书包早已干瘪,新出的灶糖在敞阔的空间愰荡,余温丝丝,甜香淡淡。

“才换了这么点!”在我们面前,两块灶糖凑起来也就一块馒头大小,孤零零的落在一角。我和路甲恭有点失望。“杂除得太多,那男的说什么玉米杂大粒小,还有点湿潮,净胡弹嫌嘛。要是女的在的话还能好些。”教授不满的样子。

“关键人家拿捏的准,眼见咱夜里摸黑出来,肯定背着家长弄事,再少你也会买。所以嘛,亏你没商量。”和尚补充道。

“不管怎么样,先咥再说。”

“对对,先吃!”两块灶糖我们两人分一块。

咔嚓咔嚓,我们迫不及待嚼着灶糖,牙舌和糖块耐心纠缠翻转吮吸,津蜜的幸福洇遍全身。每个人的嘴角牙上,或多或少粘上了焦*。我们望着彼此,一脸的笑心照不宣。

教授说,“大家光知道吃,灶糖怎么来的知道不?”

“预知灶糖怎么来,且听教授分解---”路甲恭不阴不阳,像评书播报。

“管他娘的咋来的,只要不是抢的,落到肚里才算本事。”和尚一脸不屑。

我说,“谦虚点、低调点弟兄们,让教授显摆显摆,咱也涨涨见识。”

“这哪是显摆,我是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以前在中学当校长,他家里书多的一间房子都放不下,那学问有多大,你们想想吧。我问过爷爷灶糖的事,他说,古代一本小说叫《搜神记》,这本书中说,一个叫什么阴---哦,我想起来了,阴子方的男人,勤快善良,对父母特别孝顺。腊月二十三这天他在家做饭,突然看见头顶上一道金光闪了几闪---是灶王爷显灵了,这个阴子方立马将家里的那只*狗宰了做贡品,恭恭敬敬在灶前磕了三个响头,口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意思,希望灶王爷佑护他和家人。果然,在这以后,他犹如神助,运气特别好,干啥成啥,家里富得流油,良田千亩,车马成行,奴仆成群,他的后代一连出了好几个大官。他也年年腊月二十三这天献灶神,周围人纷纷模仿,但好多人家穷的揭不开锅,贡不起鸡呀狗呀猪呀之类,怎么办呢?”教授卖着关子。

“上点灶糖呗。”骆甲恭坏坏的笑。

“对,也不全对。”

“那不脱了裤子放屁嘛。”和尚说。

“先贡了些苹果、桔子、柿饼这样的水果、干果,后来贡品里才有灶糖。”

“这么多好吃的还揭不开锅啊,这不扯淡吗。哎,我恓惶的连这都吃不上,我他妈才真穷呢。”和尚一肚子牢骚。

“别打岔!说揭不开锅只是比喻嘛,对不对?也不是谁谁都有这么多水果呀干果呀,那不成地主财东了。一般人家,没多少好东西,有啥平时也舍不得吃,过节的时候才拿出来,比方祭灶神----不过,为啥要贡灶糖呢,灶糖甜甜的,脆脆的,吃到嘴里黏牙哩,灶王爷吃了,他回到天宫给玉皇大帝汇报民间烟火事,嘴巴抹了这点蜜,会说尽好话不说坏话。那句话怎么说的,哦,想起来了,上天说好事,下界保平安嘛。”

母亲听见屋里的说话声,敲着窗户催我们,“都十一点了还不睡觉,明早不上学了?!”母亲的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一堆明明烁烁的小火星,我赶紧拉扯灯绳,在黑暗中意犹未尽地甜蜜入梦。

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教授他们换了三块灶糖,他与和尚私下藏了一块,第二天又偷偷分了。因这块灶糖,引出一段风波。

那天早上,教授嘴里刚扔了一块灶糖,上课铃响了。这是一堂英语课。新课前,通常有个师生问答互动环节,复习上节内容。课堂上英语女老师照常提问,不少同学自信地举着右手,跃跃欲试。女老师出乎意料地点名没举手的边韬。

不按常规套路出牌,显然让教授猝不及防,暗中嚼动灶糖的嘴忽然凝滞,嘴唇紧闭,死死地把那丝甜香堵住。他低着头红着脸,杵在那儿像根木头。

教授有回对我说,你不知道那时有多丢脸,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嘴巴。好在教授在老师眼中聪明好学、印象不错,加之他主动给老师认错,这事才算翻了篇。

和尚呢,却闹了个乌龙。我从上高中的老表那儿借了本书,鲁迅先生题写书名的《随便翻翻》,内容大概是如何读书写文章。其实,之所以喜欢上这本书,还与这个奇奇怪怪的书名有关。和尚最怕作文,中午两节让人头疼的作文课正害熬煎,见我手里的书像找到了救命草,嚷着要拿过去应急。我说我还没来得及看呢,等看完再说,和尚显然等不及了,他拿半块焦*的灶糖要和我交换。我楞了一下,问从哪来的,和尚支支吾吾只想转移话题,后来在要我承诺保密后,才半遮半掩的告诉我了真相。这个教授,狡猾狡猾的!

作文课上,语文刘老师做完辅导,大家开始动笔,教室里一片寂静,笔尖在纸上滑动,沙沙声清晰入耳,像春蚕夜食桑叶,又像细雨飘洒江天。忽然,刺啦刺啦的书页翻动格外突兀,刘老师一抬头,见和尚拿着一本书在翻来翻去,有点不高兴:“张树举,别人都在写作文,你在干嘛?”刘老师走到和尚桌旁。

“随-便-翻-翻!”和尚缓缓站起,漫不经心仰起头,油里油气吐出几个字。和尚平时在老师眼里调皮捣蛋油腔滑调,这样的语气无疑火上浇油。“啪!”摊开的书突然一道弧线在眼前划过,像一群海鸥抖动翅膀,呼啦啦掠过蓝天,瞬间又在前方某个角落戛然而止。

“出去!站外边去!”刘老师怒气冲霄。和尚半脸委屈半脸不解。刘老师捡起地上的书,背过身轻轻地摇摇头,我似乎看到刘老师尴尬的浅笑和轻轻地摇头。这显然是一场误会,事后和尚说,其实自己也有错,但刘老师还是主动把他叫到办公室做解释,算是给他道了歉消除了误会。

一块灶糖,一段风波,学生给老师认错,老师向学生致歉,时光清浅,岁月嫣然,我们在成长。

那年中考,教授以高分被省内一家中专录取,我幸运地升入县重点高中,和尚和路甲恭不出意外的考上普通中学。听说教授先分到一大型国企当技术员,企业改制后被分流,他又参加成人高考,拿到大学本科文凭后调入一家事业单位。和尚路甲恭他们高中以后再也没有消息。但三十多年前,那些关于灶糖的记忆不时在眼前跳荡,甜甜的、脆脆的、粘粘的。

作者简介:李永红,笔名(网名)走天涯。当过教师、公务员,文字散见于《渭南日报》《华山文学》《西部文学》等纸媒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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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渭南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编:赵粉绒

本期编辑:赵晓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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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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